淮南子

《淮南子》又名《淮南鸿烈》《刘安子》,是我国西汉时期创作的一部论文集,由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主持撰写,故而得名。内容著录内二十一篇,外三十三篇,内篇论道,外篇杂说。今现存只有内二十一篇。该书以道家思想为指导,在吸收诸子百家学说基础上,做到了融会贯通,是战国至汉初黄老之学理论体系的代表作。该书对天文、地理、节令等方面都有广泛深入的探讨,并以道论为根本,解释各种自然现象,为我国古代科技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,也对后世研究秦汉时期文化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。
其言有小有巨,有微有粗,指奏卷异,各有为语。今专言道,则无不在焉,然而能得本知未者,其唯圣人也。今学者无圣人之才,而不为详说,则终身颠顿乎混溟之中,而不知觉宿乎昭明之术矣。今《易》之《乾》《坤》,足以穷道通意也,八卦可以识吉凶、知祸福矣,然而伏羲为之六十四变,周室增以六交,所以原测淑清之道,而逐万物之祖也。夫五音之数,不过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然而五弦之琴不可鼓也,必有细大驾和,而后可以成曲。今画龙首,观者不知其何兽也,具其形,则不疑矣。今谓之道则多,谓之物则少,谓之木则博,谓之事则浅,推之以论,则无可言者,所以为学者,固欲致之不言而已也。夫道论至深,故多为之辞以抒其情;万物至众,故博为之说以通其意。辞虽坛卷连漫,绞纷远缓,所以洮汰涤荡至意,使之无凝竭底滞,卷握而不散也。夫江河之腐胔不可胜数,然祭者汲焉,大也。一杯酒白,蝇渍其中,匹夫弗尝者,小也。诚通乎二十篇之论,睹凡得要,以通九野,径十门,外天地,捭山川,其于逍遥一世之间,宰匠万物之形,亦优游矣。若然者,挟日月而不姚,润万物而不耗。曼兮洮兮,足以览矣!藐兮浩兮,旷旷兮,可以游矣!

【原文】

其言有小有巨,有微有粗,指奏卷异①,各有为语。今专言道,则无不在焉,然而能得本知未者,其唯圣人也。今学者无圣人之才,而不为详说,则终身颠顿乎混溟之中,而不知觉宿乎昭明之术矣。今《易》之《乾》《坤》,足以穷道通意也,八卦可以识吉凶、知祸福矣,然而伏羲为之六十四变,周室增以六交,所以原测淑清之道②,而逐万物之祖也。夫五音之数,不过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然而五弦之琴不可鼓也,必有细大驾和③,而后可以成曲。今画龙首,观者不知其何兽也,具其形,则不疑矣。今谓之道则多,谓之物则少,谓之木则博,谓之事则浅,推之以论,则无可言者,所以为学者,固欲致之不言而已也。夫道论至深,故多为之辞以抒其情;万物至众,故博为之说以通其意。辞虽坛卷连漫,绞纷远缓,所以洮汰涤荡至意④,使之无凝竭底滞⑤,卷握而不散也。夫江河之腐胔不可胜数⑥,然祭者汲焉,大也。一杯酒白,蝇渍其中,匹夫弗尝者,小也。诚通乎二十篇之论,睹凡得要,以通九野,径十门,外天地,捭山川,其于逍遥一世之间,宰匠万物之形,亦优游矣。若然者,挟日月而不姚,润万物而不耗。曼兮洮兮,足以览矣!藐兮浩兮,旷旷兮,可以游矣!

【注释】

①指奏:旨趣,宗旨。

②原测:探究所谓本源的道。淑清:清明纯净。

③驾和:相应和。

④洮汰涤荡至:清除,清理。

⑤底滞:滞留,不流通。底,通“抵”,阻塞,阻碍。

⑥腐胔:腐烂的尸首、骨肉。

【翻译】

书中的论说有的谈论小事,有的涉及大事,有细微之说,也有粗疏之言,每卷旨趣都是不同的,各自都有论述的文字。现在如果专门谈论道,那么是没有地方不存在的。但是能够得到道的根本而且能知道事物未节的,恐怕只有圣人了。现在的学习的人没有圣人之才,如果不替他们详细解说,那么就会终身困顿在杂乱昏暗之中,而不知道行进在光明道路上的方法。现在《周易》中的《乾》和《坤》,完全能够穷尽道术通达旨意,八卦可以识别吉凶、知道祸福;但是伏羲氏还将它演变成六十四个卦象,周文王又增加了六爻,用来探究测度清明之道,而远溯万物的本源。五音的数量,不过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但是五弦的琴不能够弹奏,必须有高音、低音相应和,然后才能成为曲子。现在只画一个龙头,观看的人不知道是什么野兽,画完它的全部形状,那么就不会有疑惑了。现在说到“道”就会谈得很多,说到万物就会谈得很少,谈到统治之术议论很广泛,而谈到具体事物就很浅薄,如果从理论来推求,便觉得无话可说了。所以从事教学的人,本来想要指引他们,如此也只好不言罢了。

大道的学问是最深的,所以要多多地替它说明,以便表达它的实际情况;万物是纷纭复杂的,所以要广博地为它论说,以便通达它的意旨。言辞即使很曲折散乱,纷纭交错而又遥远松缓,但用来淘汰清除个人牢固的意念,使之没有凝结闭塞,那么在掌握之中就不会松散了。长江黄河里的腐烂尸骨是数不清的,但是祭祀的人会从中汲水,因为它广大;一杯白酒,苍蝇淹没在其中,人都不去品尝,因为它狭小。果真能够通达二十篇的论述,看到大概,得到要领,可以用来通达九野,经历十门,把天地排除在外,抛开山川,对于逍遥于人世之间,执宰万物之形,也可以说能悠闲自得了。如果能像这样,就可以包容日月而不会有间隙,润泽万物而不会有消耗。漫布大地,润泽万物,完全可以纵情观览一切。深远无边,无比旷远,可以遨游在广阔无垠的天宇。

下一篇:文王之时,纣为天子,赋敛无度,杀戮无止,康梁沉湎,宫中成市,作为炮烙之刑,刳谏者,剔孕妇,天下同心而苦之。文王四世累善,修德行义,处歧周之间,地方不过百里,天下二垂归之。文王欲以卑弱制强暴,以为天下去残除贼而成王道,故太公之谋生焉。文王业之而不卒,武王继文王之业,用太公之谋,悉索薄赋,躬撮甲胄,以伐无道而讨个义,誓师牧野,以践天于之位。天下未定,海内未辑,武王欲昭文王之令德,使夷狄各以其贿来贡,辽远未能至,故治三年之丧,殡文王于两楹之间,以俟远方。武王立三年而崩,成王在褓襁之中,未能用事,蔡叔、管叔辅公子禄父,而欲为乱。周公继文王之业,持天子之政,以股肱周室,辅翼成王。惧争道之不塞,臣下之危上也,故纵马华山,放牛桃林,败鼓折抱,措饬而朝,以宁静王室,镇抚诸侯。成王既壮,能从政事,周公受封于鲁,以此移风易俗。孔子修成康之道,述周公之训,以教七十子,使服其衣冠,修其篇籍,故儒者之学生焉。墨子学儒者之业,受孔子之术,以为其礼烦扰而不说,厚葬靡财而贫民,服伤生而害事,故背周道而用夏政。禹之时,天下大水。禹身执蔂垂,以为民先,剔河而道九岐,凿江而通九路,辟五湖而定东海。当此之时,烧不暇撌,濡不给扢,死陵者葬陵,死泽者葬泽,故节财、薄葬、闲服生焉。齐桓公之时,天子卑弱,诸侯力征,南夷北狄,交代中国,中国之不绝如线。齐国之地,东负海而北障河,地狭田少而民多智巧。桓公忧中国之患,苦夷狄之乱,欲以存亡继绝,崇天子之位,广文武之业,故《管子》之书生焉。齐景公内好声色,外好狗马,猎射亡归,好色无辩,作为路寝之台,族铸大钟,撞之庭下,郊雉皆呴,一朝用三千钟赣,梁丘据、子家哙导于左右,故晏子之谏生焉。晚世之时,六国诸侯,谿异谷别,水绝山隔,各自治其境内,守其分地,握其权柄,擅其政令。下无方伯,上无天子,力征争权,胜者为右,恃连与国,约重致,剖信符,结远援,以守其国家,持其社稷,故纵横修短生焉。申子者,韩昭厘之佐;韩,晋别国也,地墽民险,而介于大国之间,晋国之故礼未灭,韩国之新法重出,先君之令未收,后君之令又下,新故相反,前后相缪,百官背乱,不知所用,故刑名之书生焉。秦国之俗,贪狼强力,寡义而趋利,可威以刑,而不可化以善;可劝以赏,而不可厉以名。被险而带河,四塞以为固,地利形便,畜积殷富,孝公欲以虎狼之势而吞诸侯,故商鞅之法生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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