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夫释大道而任小数,无以异于使蟹捕鼠、蟾蜍捕蚤,不足以禁奸塞邪,乱乃逾滋。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①,诸侯背之,海外有狡心②。禹知天下之叛也,乃坏城平池,散财物,焚甲兵,施之以德,海外宾服,四夷纳职。合诸侯于涂山,执玉帛者万国。故机械之心藏于胸中③,则纯白不粹,神德不全,在身者不知,何远之所能怀!是故革坚则兵利,城成则冲生④,若以汤沃沸,乱乃逾甚。是故鞭噬狗,策蹄马,而欲教之,虽伊尹、造父弗能化⑤。欲寅之心亡于中,则饥虎可尾,何况狗马之类乎!故体道者逸而不穷,任数者劳而无功。
【注释】
①夏鲧(gǔn):夏禹的父亲。
②狡心:叛逆之心。
③机械之心:巧诈之心。
④冲:古代用来攻城冲锋用的战车。
⑤伊尹:商初重臣之一,辅佐汤夺取天下的开国元勋,还是后来三任商王的功臣。造父:周穆王时候的大臣,擅长驾驭。
【翻译】
放弃大道而用小技来治理天下,无异于用螃蟹去捉老鼠,用蛤蟆去捉跳蚤,不能够用来禁止奸人,堵塞邪道,混乱反而更加滋长。过去夏鲧建造了极高的城墙来防范,但结果反而是诸侯叛乱,海外各国的人也都离心离德。夏禹看到这点,就拆毁城墙,填平护城河,散发财物,焚烧兵器盔甲,对人民广施仁德,结果四海臣服,夷族纳贡,禹在涂山会见成千上万带着玉器锦缎来朝会的诸侯。所以胸中藏有机巧奸诈之心,那么纯白的东西也被认为不纯粹了,精神专一的道德也被认为不全备了;对于自身的情况都不懂得,又怎么能安抚感化其他远处的事和人?所以皮革铠甲坚硬,这兵器也随之锋利,城墙一旦筑起,这攻城战车也随之产生;如果用热水来浇息滚烫的水,非但不能制止沸腾,反而使水沸腾得更厉害。所以想靠鞭打咬人的狗、鞭打踢人的马来调教它们,即使有伊尹、造父这样的人,也是无能为力,达不到教化的目的。如果心中不存害人的欲念,那么就是尾随饥饿的老虎也不可怕;更何况对付狗、马之类的动物!所以领悟道的人安安逸逸而没有办不到的事,玩弄巧诈之术的人辛辛苦苦却一事无成。